這次和莎賓娜的旅行,一下車我內心就徘徊著說不清的煩躁。

  我一直有個毛病,一旦我和另一個人內心走太近,我就會開始感覺到煩躁不安,像是把一個正在快速成長的孩子死壓著頭,囚在一個房間似的,這種念頭總是會在相處一段時間後爆發,然後我就會冷淡那個人,讓他識相離開。

  如果單是網友還好,我或許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情,但如果在現實之中,那就太過接近了。

  我愛好幻想就是因為它永遠不會跟我太過熟悉,我們永遠都會保持一個屬於自己的圈子,還保持住了我們之間的感情。

  但是現實中,事情總不能兩全其美。現實中的人際,朋友的證據好像就是要一直膩在一起,否則,就是泛泛之交。

  這種不留餘地的交往方式一直都讓我感到窒息,在學校甚至還要住宿,連睡覺都不能喘一口氣。

  其實我曾經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,如果我一直保持著這種必須個人空間的個性,那麼我是不是永遠無法建立親密關係?

  因為不論是何種的親密關係,好像都是無法避免的黏在一起。

  這個問題最後還是沒有一個結論,畢竟我現在沒有能力在跟一個人熱絡的同時,保持住自己能夠呼吸的空間。

  所以,人際交往對我來說是個很大的問題,一直以來,我都想要避開它,但是在全人,好像根本沒辦法逃似的,它直接堵在我要前往的道路上,像一座山牆,我只能解決掉它,否則就無法再繼續往前。

  那個時候到雲林,其實我已經快被煩死了,因為不論我如何想要喘口氣,總是無法逃過人際這道可怕的枷鎖。

  我甚至無意識地開始默數她所有的缺點,只要是一個疏失,都可以被我記成滔天的大錯。

  一下車,我就想要跟她分開。

  無可避免的,我們相處了三天。

  這三天,我其實已經沒有那麼焦慮,因為陌生的環境把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走了,再者,一路上順風順水的好運氣讓我高興的無法自禁,但是,即使稍微減少了,但那疙瘩還是在心裡,跟鬼魂似的徘徊不去。

 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,我們到了關子嶺,在關子嶺吃了鱉。

  我們問了好幾間旅館能不能打工換宿,然而每個人都不太理我們,那張冰冷客氣,底下又藏著不能透露的熱情的面孔,跟市區街頭上來往的行人沒什麼兩樣。

  我一直在想,是不是不披上這種保護色,就沒有辦法在都市裡生活?

  眼下就連住的地方都找不到,我們失落的在一家破舊旅館門旁休息。

  天剛好還下起了大雨。

  雨水一滴一滴從天上落下,像是倒數著我煩躁何時爆發的沙漏。

  我堅持要繼續往山上走,或許能遇到好心人能夠讓我們住一晚,但莎賓娜卻想往下走,因為她覺得上邊更沒希望。

  我們僵持不下,雨聲紛紛擾擾,讓人內心充斥了煩躁。

  她不停地在碎唸,時機特別不對,讓人感到特別厭煩。我沒去理她在唸什麼,只是沈默的打著算盤,盤算著現在該怎麼辦。

  失望籠罩著我們,前幾天太過順利,到這突然踢到鐵板,鑽心的疼痛早已不是重點,而是與前路順遂比較的失落。

  我想好了。

  我覺得問題是出在我們已經缺乏了找到今日住所的信心,如果不解決掉它,這個問題只會如惡性循環一般越弄越大。

  我們旁邊有一間土地公廟。

  我什麼都沒說就走了進去,她一個人站在原地,滿臉無奈的看著我,我還是沒理她,一個人燒香拜拜,祈禱今日可以順利。

  其實她是有一個禁忌的,就是廟不可亂拜,因為你不知道那廟裡是供了誰,如果運氣不好,供到的是孤魂野鬼,可能會出一些問題。然而在這種情況下,我已經顧不得去管什麼禁不禁忌了。

  我拜完,回過頭看了她一眼,就淋著雨擅自往上走。

  雨下得很大,像積了好幾天一次爆發,我全身濕透,頭髮像剛洗完頭一樣濕嗒嗒的。

  我回頭了幾次,她沒有跟上來。

  我繼續走我自己的,突然看到了一間溫泉館,我走了進去,滿身狼狽的告知我是誰和我的來意。

  老闆思考了一下,要我在這休息,他會想想如何幫我解決。

  我跟老闆說了謝謝,打了電話給莎賓娜,跟她說我找到可以歇腳的地方,老闆在為我們想住所。

  老闆給了我一把很大的雨傘,我撐著傘去剛剛的位置找她,把她帶上來休息。

  原來莎賓娜也往下走了。

  我覺得,如果我是一身狼狽的去問先前那些拒絕我們的人,或許他們就會勉強答應了。

  這或許是個本能,人在看到衣著整齊乾淨的人們請求幫助時,總會下意識辨別他不是迫切需要幫助,所以通常是很好拒絕的。但是如果今天是衣服破舊、濕淋淋的孩子來的話,這個請求通常就很難拒絕了。

  我覺得還跟交談中的地位有差別,如果是第一個情況,一般來說地位都是平等的,但人們都更會幫助弱者,所以往往是弱勢較易取得幫助。然而他們得到幫助是因為他們時常處於危險之中。

  老闆開了一間溫泉房,讓我們去洗個澡換個衣服。

  我突然沒那麼煩躁了。

  我在想,是否我之前的煩躁也包含了對自己能力的懷疑?因為我自從到全人之後,就沒有有證明自己能力的時候了,一方面是對於標準的拿捏,一方面是似乎也沒有進步。

  我是一個對能力很要求的人,這甚至都是我安全感的來源。是不是因為無法證明,所以我沒有安全感,所以產生了焦慮呢?

  安全感是人心理最基礎的需求,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可以做出很多瘋狂的事情,如果他們朝壞的方面發展,那是可以到罪大惡極的地步的。

  當然,這只是一個可能。

  或許只是因為這次我們終於可以不用把焦點集中在對方身上,而是這次的旅行上。

  不管如何,這次個人空間的恐懼都還是被莫名其妙的解決掉了。

  這是一件好事,即使我不知道原因,但是如果發生一次又一次,我遲早可以掌握住它,到時候我就不用在擔心界線問題了。

  這是問題第一次被解決,我相信它還會再復發,但是至少近期是不會的。

  這是我在這次旅行中學到最多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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