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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陳逸穎死了,死得無聲無息,直到三天後屍體腐爛的氣息臭醒了房東,她的死亡才正式被外人知曉,而知曉陳逸穎死亡的第一人,只是一個頭痛她月月房租欠交的禿頭中年男人。
  她父母是透過警局聯繫才知道這個消息,她媽媽已經不知所蹤,頭髮花白的男人坐在書房寬大厚重的桌子後,放下電話的那一刻,他才後知後覺明白了這個家庭最後只剩自己一人。他沒哭,心中海嘯卻翻湧不止,枯黃皺皮的身軀同時墜入了寂靜虛無的漆黑。
  白軒寅知道這件事後,悲痛萬分,幾天後卻生出一個奇怪的念想,他突然覺得自己和陳逸穎的距離因為她的死亡而被拉近了,陳逸穎離她不再那麼遙遠,即使白軒寅可能永遠無法理解陳逸穎,但白軒寅一樣會死,就像陳逸穎死去那般。即使活著的時候相隔千里,他們卻終究赴諸死亡,不管陳逸穎多麼才華出眾,不管白軒寅如何卑微蟻螻,他們都會死,一切生活的痕跡都會被湮滅,不論誰曾經多麼耀眼,都終將淪為塵埃的一份子。
  想到這裡,白軒寅內心居然生出一股可悲無奈的欣喜。
  她拒絕他,討厭他,鄙夷他。因為他沒有出眾的才能,也沒有深邃的思想,這樣的凡人被她的圍牆阻隔在外,白軒寅一輩子都跨不進來,因為他是個普通人,而陳逸穎最嫉妒最渴望,同時最厭惡的,就是普通人。
  天才的陳逸穎,與平凡的白軒寅,因為死亡拉近了距離。
  白軒寅不知道,曾經如此想死的陳逸穎知道自己終於死了,會是什麼心情,他也永遠不會明白那是什麼心情。因為陳逸穎的心從來不向他敞開,哪怕死了也是如此。
  他拿著滿腔柔情,滿腔熱血,想去打動寒冰一般的陳逸穎,但陳逸穎從來都不是寒冰,她只是一根羽毛,奮力的柔情與熱血,只會將她吹得更遠,推得更開。
  脆弱的羽毛終究被擰滅了,像微弱的燈火熄滅於黑暗,無聲無息。她的死亡到目前為止只有房東、她爸爸和白軒寅知曉,這些人從來沒有也無法理解她的心靈,他們只能明白:她死了。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實,至於她的思想、她的柔情,她存在於這個世上,最寶貴的那點東西,全部都隨著她的離開而銷聲匿跡。
  人活在這世上,真的有寶貴的事物嗎?或者只有自認為寶貴的事物?鑽石只有所有人都承認它的價值時,才具有價值,人是否也是如此?
  倘若有天,世人一概認為鑽石並不珍貴,那它便失去了它尊貴的地位,失去了被精心打磨的資格,失去了在柔滑絲綢上的位置,也再不會有人用鑽石去形容美好的事物。
  人是否也是如此?當眾人一概肯定了某人的價值,那人是否就真的高貴無比?當眾人否定了某人的價值,那人是否就真的毫無意義?
  陳逸穎的死亡並不意味著什麼,沒有任何人的死亡意味著什麼,死亡只是死亡,蒼白的,無助的,純粹的。
  死亡加深了思考的深度,讓人類活的更加光彩,難以想像,失去了死亡,人類會活的多麼悲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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