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
  我是一個小黃文作家。與其說是小黃文,還不如更直白點說是情色小說。
  我喜歡寫這樣的故事,開發著自己的身體,也傾訴著我內心無人能道的刺激。
  可是我已經三個月沒有寫小說了,全靠存稿撐著。幸好之前撸得多,不然我就得喝西北風了。
  我猜我可能之前玩得太激烈所以沒了「性」趣。
  我手上拿著個假陰莖,它是我花了大筆錢買來的,可軟可硬可射,甚至還有人體一般的溫度,一切擬真,只差沒個主人。我像往常那般撫弄著它,它卻沒有半點反應。
  媽的,難道性冷淡會傳染?我再奮力挑逗著那按摩棒,還檢查了下電池,一切如常,就是他媽硬不起來。
  幹。我內心罵道,把那根粗長的東西給扔到一邊。
  我都分不清我是因為太久沒自慰而焦躁還是因為沒性慾而焦躁了。
  不行,我一定得重新硬起來。

  我是個普通的女孩子,雖然似乎做著不普通的工作還有著非比常人的性欲,不過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。沒有好看的皮相跟優良的品格還沒有錢,只喜歡宅在家裡自己撸,我想我大概ever alone,不,
  是EVER ALONE。
  我的孤獨必須用大寫才能表達。
  然而如此孤獨的我,現在正茫然地徘徊在人行道上,等著微信上那總是羞澀不已的……不知道男的女的。
  夜色蒼蒼,我難得離開了髒亂的房間、洗好了澡。
  紫羅蘭色的天空沒半點星星也沒半點雲,月亮變成了整個夜晚的主角,悠悠朦朧的白光閃爍著一片皎潔,一排展開的街燈閃著昏黃的燈,偶爾幾輛車子經過帶來一片喧囂聲音,微風悄然帶來幾絲海洋的氣息。
  如此美妙的夜晚,我卻在等著約砲對象滾過來。
  啊,突然一點氣氛都沒了。

  其實我個人向來是不支持約砲的,你怎麼知道約砲對象高不高富不富帥不帥?雖然性欲強,但我還是很挑的,畢竟我也是個精緻的女子。
  但是我敗在了生活經濟的壓力之下,手裡的一部《女子征服玄幻大陸》嫖完終極冰山傲嬌BOSS後完結了,編輯說一個禮拜內我再不開新文我就要GO DIE,我努力向她解釋說設定背景需要時間。
  我還記得聊天框過了一分鐘才跳出新訊息,活像暴風雨前的寧靜。我心神不寧的看著《摩登家庭》吃著海苔味薯片等著編輯的回覆。
  「叮!」我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打開聊天口,迎來的是血紅色的大字體——
  編輯:你個小黃文,跟我說要設定?
  唉,我也不能跟編輯說我萎了,畢竟性欲強如我還是有自尊的。
  我直面了不寫就死的緊要關頭,但智慧如我,不會就這樣GO DIE的。
  所以抱著心裡那像是小學春遊前一晚的期待興奮感,我約了砲,我相信一定是太久沒換樣式,膩了。

  其實約砲對象我很熟的,微信上聊過兩三個月,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特別羞澀,明明是透過我的小說跟我認識的,卻連跟我討論個小說內容都要扭扭捏捏。
  還真是純潔啊。可是我一約就約出來了。
  不知道為什麼,有一種謎之成就感呢。
 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,這種抽獎的感覺真刺激呢。呵呵。
  再醜,關上燈都一樣。我摸摸心臟,試圖安定下我緊張的情緒。

  夜風蕭蕭,洋溢的吹起了我的裙擺,然而我的心情並不詩意,心中的期待感已經被等沒了。
  幹……真他媽冷,他到底還要多久才到?
  我正要從外套口袋摸出手機,沒想到就看到一輛黑色車子停在我前面。
  從奧迪車上下來的是一個柔和氣質的俊美青年……等等,高富帥?
  這畫風不對!
  我眨眨眼睛。
  他有一雙被溫柔填滿的丹鳳眼,臉部輪廓溫和而不顯凌厲,身形高挑修長,不用看就知道性能力是妥妥的屌!只是他身上套著的……是西裝?
  我有點欣喜卻又搞不清我到底要先幹什麼?是先開心我隨便約就約到了高富帥?還是疑惑居然有人穿西裝來約砲?天啊,我有點茫。
  「先上車吧?」他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,遮不住羞澀的為我拉開車門,不得不說,那精緻的背影在夜裡留下了一道美好的景色。
  只是,我聞到了一陣濃濃尷尬的味道。
  心情有些複雜。

2、
  所以我到底為什麼在這裡?
  這是一家設在岸邊的餐廳,聞得到海風的味道,聽得到海浪拍打的聲音。昏黃氣氛的燈光、簡約高雅的設計、禮貌得體的服務生和我屁股下柔軟舒服的椅子,一切都清楚的告訴我這是個很貴很貴的餐廳,而我穿著隨便的牛仔褲和T-shirt,身前坐著優雅俊美的他。
  服務生無視了我的裝扮,正經地點完餐後走了。
  而我卻被其他客人的目光戳地要尷尬死了。
  我只能向上天祈求他不要尊重我是個女權主義者所以要求AA,我真的要窮得吃土了。
  這倒是解答了為什麼他穿著西裝來接我了,只是……幹什麼帶我來餐廳吃飯?
  我整個人被蒙在迷茫中,他到底想幹嘛?
  或許是感覺到我滿臉的疑惑,他終於開口:「我叫白軒寅。」
  「……陳逸穎。」我回答。
  他白潤的耳朵暈著調皮的紅,幾乎都要蔓延到臉蛋,我是真相信他是微信上的那人了,笨拙害羞到約砲前先把人帶來餐廳吃飯,是想走個套路嗎?
  我還是滿腦子疑惑,但是也做了個合理猜測。
  如果是那樣……雖然這家餐廳的東西應該不錯吃,可是能不能不走套路,真誠的操我就好?
  唉。
  「其實……我一直很喜歡妳的作品,從妳第一部作品到現在,每一個字我都細細琢磨過……」白軒寅說,嘴角帶著含蓄的微笑,姣好的唇微微抿起,眼下的臥蠶甜得動人,眼神往下好像在回憶著什麼美妙的記憶。
  風吹來,帶著鹹鹹的味道,朦朧燈光下的他有做偶像劇男主角的資本,不,他甚至能直接作現實版的偶像劇男主角。
  我回想我的第一部小黃文《精靈王子床上的樣子》,直覺他不是在誇我情色小說寫得好。
  一瞬間知道了他指的是什麼,我雖然疑惑著他為什麼知道我是她,卻還是壓不住那猛烈而來的陰沉心情。
  「我……不是那個意思。」他有點慌張,像是我誤解了他,但我知道我並沒有,我沉默著,他繼續說:「我不知道妳那個時候受了什麼打擊,但是我想跟妳說……妳真的寫得很好,我很喜歡妳的《微風》,一直都把它帶在身邊,有時間就拿出來讀……」
  我移開了視線,看向一望無際的海,雖然在晚上什麼都看不到。

3、
  是,我除了小黃文,也寫過其他類型的東西。
  我很久沒有想到這件事了,時間久了傷疤好像結了痂,我可以毫不顧忌的執起筆桿子,也可以肆意寫下我心中的故事。
  無可否認,寫情色小說對我而言是一種逃避,至從那次離家出走用著稿費租了房子後,我就沉溺在灰色的生活,任時間一點一滴流逝,留下無盡泡麵和微波食品的垃圾盒子。我最常做的就是躺在蒼白的日光燈下,什麼事都不想,手彷彿機械似的撫弄著陰蒂。
  我內心清楚我要的不是這樣的生活,但是我又能怎麼做?日子彷彿是條找不著盡頭、深夜的醫院走廊,安靜、蒼白、毫無生氣。
  我知道自己在迷失、我知道自己在墮落、我知道自己現在有多愚蠢,但我什麼都沒辦法做,只能無助地縮在自己的狗窩,與上百隻蟑螂為伍。
  有時候,我會回想起那段眾人捧著我寵著我的生活。報紙上寫的是我的名字、網路上聊的是我、大家討論的都是我。
  哪個我?
  天才陳逸穎,筆名飲穎。
  十六歲,寫出《微風》的我。

  剛開始,我拿著我最引以為傲的作品大放光彩,享受著眾人的讚賞光華,卻沒想到最後它成了我最沉重的負擔。
  那時候出版社剛把我的樣品書寄來,那本書讓溫婉穩重的母親變成了歇斯底里的瘋子,她當著我的面把我的書撕了,一向細心保養的手指甲因此斷裂,傷口流出腥紅的血色,落在白色的書頁上,強烈的對比彷彿撕裂了我的內心。
  「妳憑什麼!」她大吼,那一向溫柔的聲音變成了刺耳的怒罵,她屢次破音,聲音都沙啞了起來,卻還是沒有停,甚至罵得更大聲。
  「妳憑什麼紅!憑什麼寫出《微風》!」
  她被血絲充滿的眼睛。
  「不過就是靠著天賦吃飯!」
  糾結的、散亂的、凌亂的頭髮。
  「妳只不過是個婊子!妳怎麼可以紅!」
  和那臉龐留下來的,憤恨與不甘的眼淚。
  我被木棍打的在地上縮起身子,不敢再看她,視線卻又落在牆上被框起來、媽媽唯一因為作品被評論家批評而上的報紙。
  一個棍子又落了下來,打在我背上,火辣辣的疼,麻感瞬間擴散,那是忍不住的疼,一路疼到我的心,抽蓄的疼,疼到連靈魂都受了傷。我努力哽下眼淚,卻又哭得更慘。
  她用看著一世仇人的眼神看著我,像是要把我殺死那樣毫不留情的打,眼裡是濃烈的恨意。
  我相信,要不是爸爸突然回來,她真的會活生生把我打死。
  而我印象最深刻的,是她最喜歡的翠綠色長裙,不知道是被誰的血沾的,那條裙子染上了永遠洗不掉的暗紅色血漬。

4、
  「我不是她。」我擺著低沉的臉色直接瞭當的告訴白軒寅。
  不管我是不是她,那都不重要。
  白軒寅一時有些尷尬與茫然,我深吸口氣,將氣從鼻吐出,「我先去下洗手間。」
  「我陪……」他還沒說完,我回過頭看了他一眼。
  他坐回椅上,委屈地看著我。
  繞過柱子,我很簡單的就找到了洗手間,裡頭沒半個人。很好,是個十分適合發洩情緒的場所。
  我知道白軒寅是無辜的受了我氣,是我自己沒控制情緒,但是他非要白目提起這事,難道全都怪我?
 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,覺得自己醜極了。
  明明跟出門時一模一樣,而現在卻討人厭的要死。
  我用鼻子吸了氣、又把氣吐了出來。
  我想現在走人,卻發現手機沒帶來廁所。
  我突然感覺很累,身子像拖了幾十斤的磅,無力感環繞著我的全身,好像被入侵了什麼東西,我感覺每個毛孔都酸勞疲累,頭很重,像快掉了一樣。
  真不想用這鬼樣子去見人。我撐著洗手台看著鏡中醜陋的自己,最後認輸似的,洗洗臉就打算離開洗手間。
  看來這次真的無法逃避。
  不過可以知道他為什麼知道我是飲穎……心裡竟然有些喜悅,已經很久沒人提起那個名字了,但那些微的欣喜敵不過沉重的心累,最後我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了洗手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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